科技与文艺虚构关系的历史发展与逻辑演进(2)
二、初步发展的现代科技与萎缩的文艺虚构
虚构的文学艺术最初作为一种低层次的、感性的、想象的把握外部世界的方式,显然有其缺陷,它往往难以抵达外部世界的深层本质和规律。在其存在和发展较长一段时间后,科学技术这种更为理性的把握外部世界的方式逐步发展起来。与前者相比,它在清晰性、确定性、可信性、权威性等方面,都具有明显的优势,它往往能够以积淀下来的高级理性认识深入到外部世界的本质和规律。特别是在伽利略确立现代科学以后,现代科技获得快速发展,次第而来的三次科技革命,极大地深化了人们对外部世界的理解和认识,使其曾经的神秘性、模糊性、不确定性很大程度上被消除,这是一个祛神秘化甚至有可能透明化的过程,必然对虚构的文学艺术这种更为古老的把握世界的方式形成严重的冲击和消解。总之,初步发展的现代科技推动了外部世界的清晰性、确定性、透明性的增强,从而压缩了因神秘性、模糊性、不确定性而产生的文艺虚构的空间,使文学艺术遇到了危机。
从更深层次上说,和现代科学相暗合的理性主义在现代科学产生以前,就已经在更深的抽象层面上冲击和消解着虚构的文学艺术,它所发挥的这种作用为现代科技这种作用的发挥提供了重要的参照。具体来说,从神话、巫术演变而来的虚构的文学艺术也具有不确定性、模糊性、混沌性等特点,充满了感知、想象、幻象等虚构因素。而理性主义的发展使理性之光遍照世界,于是这个世界开始了其非神秘化、非神话化进程,逐渐变得清澈透明、一览无余,从而使充满了朦胧、神秘、模糊色彩的虚构的文学艺术遭到严重的破坏。而作为理性主义重要工具的实证主义,推崇客观性、可考证性、可检验性,对难以捉摸的形而上学形成了严重的冲击,正如卢卡奇所说:“现代新实证主义打算将所有关于现实(自在之物)的问题统统剔除于科学的范围之外,它将所有关于自在之物的问题当作‘非科学的’东西而加以排斥,同时,又承认技术和自然科学的所有结论。”[7]而虚构的文学艺术作为形而上学的重要表现形式,凝聚着作家艺术家主观的感知和想象,以模糊、含混、悖论作为自己的表达方法,显得不切实际、荒诞不经,经不起考究、推敲、验证,因而必然受到实证主义的拒斥、排挤甚至清理,正如霍克海默和阿多诺所说:“柏拉图对诗的禁令正如实证主义对理念学说的拒斥一样。”[8]总之,实证主义使一切脱离现实的浪漫诗意都遭到严重的冲击,它往往被视为纯粹的游戏、怪诞的幻想而遭到抛弃。
而现代科学在理性主义传统中孕育而出以后,得到快速发展并使整个世界都科学化、数学化、可计算化了。它为现代世界提供了数字原则和“算计世界的公式”,于是这个世界逐渐被把握为具有可比性的抽象的数和量,成为一个可以用数学精确计算的由数字、图形、图式等建构出来的世界,正如卢卡奇指出的:“正是在近代哲学开始发展的时候,普遍的数学作为认识的理想出现了。这是试图创立这样一种理性的关系体系,它能把合理化了的存在的全部形式上的可能性、所有的比例和关系都包括在内,藉助它能把所有现象——不论它们客观的、物质的差别如何——都变成为精确计算的对象。”[9]于是,一切形而上的东西都被要求遵循严密的逻辑,通过数字、图形、图式等变成有形的东西,而无法实现这一转变的东西都往往被视为难以把捉、虚无缥缈的东西而遭到摧毁和清除,虚构的文学艺术也必然在这一过程中遭到冲击和破坏,正如霍克海默和阿多诺指出的:“形式逻辑成了统一科学的主要学派。它为启蒙思想家提供了算计世界的公式……它体现了所有祛除神话的渴望:数字成了启蒙精神的准则。”[10]简单地说,随着现代科学的发展,现代人把握外部世界的能力不断增强,远古时代充满神秘性、不确定性、模糊性的神话和巫术,以及由之演变而来的现代社会的虚构的文学艺术,逐渐变成了一种经不起科学推敲的东西,遭到人们的抛弃与清理。例如彩虹曾经作为一种无法确知其生成机理的自然现象,充满了神秘性,中国古人甚至认为它是天上的神龙在江河中喝水的超验现象,而对之进行把握的彩虹诗也相应地充满了美感、神韵和诗意;牛顿对其生成机理的科学破解,则使它变成了一种类似于棱镜解析出来的不同层面的光一样的物理现象,从而使彩虹和彩虹诗都丧失了神秘性,而它们曾经具有的美感、神韵和诗意也随之消失了。总之,作为对现实发现与认识的科学,不同于对现实感知与想象的文学艺术,现代科学通过清理、揭露虚构的文学艺术来确立自身,而自身一旦确立与形成,虚构的文学艺术就很容易被冲击和消解掉。
文章来源:《测绘科学技术学报》 网址: http://www.chkxjsxbzz.cn/qikandaodu/2021/0505/58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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